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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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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醫趕到的時候, 溫玲瓏的叫聲已經極其微弱了,口中不斷吐著血沫子,仿佛隨時就要斃命。

梅妃哭得整個身子都快抽搐了,死死的抱著溫玲瓏不肯撒手,美麗的面龐上再沒半點從容,倒像是個猙獰的厲鬼。

皇帝毫不留情的下令將梅妃拖下去,任憑梅妃淒厲的叫喊回蕩整個大殿, 也不曾令他的神色緩和一分。

梅妃之前驚慌失措的行為,再加上那一個刻有“鐘”字的玉石,也足夠說明一切了。

即便是放在尋常百姓家, 這也是極其丟臉的事,更何況是皇家,皇帝咬死了牙關壓下怒火,才把自己的面子給撐住, 可再看向鐘國義的目光,已不再似之前那麽和善了。

殿內的議論聲消失了, 所有人都註視著溫玲瓏的情況,稍微聰明一點的人已經猜到了些許苗頭——有人利用這場壽宴造事。

牽扯到後宮嬪妃的,可大可小,都有皇帝心情而定, 但若是牽扯道了皇嗣,那就不一定了。

眼下溫玲瓏這般模樣,明顯就是中了毒。

表面上看,是溫玲瓏中毒, 但更深一層,值得追究的,是溫玲瓏的毒從何處中的。

殿內還是殿外,性質大有不同。

情況最嚴重的,就是在殿內,這大殿上的所有吃食酒水都是經過嚴格檢驗,送進來的東西都是一樣的,如若有人能往溫玲瓏的吃食裏下毒,那就相當於也能在皇帝的吃食裏下毒,只是中毒的對象不同罷了。

果然,數個太醫分工合作,很快就查出了溫玲瓏突然吐血腹痛的緣由。

“啟稟皇上,十一公主的湯水中有異樣,公主喝了湯水才中的劇毒。”太醫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,“至於是什麽,還需更仔細的檢查才能得出答案。”

皇帝聽聞,那張黑得不能再黑的臉徹底變得猙獰,一把摔了面前桌上的酒樽,怒道,“一群廢物!將那些送湯水的狗奴才全部處死!”

天子發怒,酒樽摔在地上發出巨響,四分五裂的迸開,殿內的人粗氣都不敢喘。

溫禪乍一聽,第一個念頭就是聖上已經被這兩件事情氣昏了頭,喪失理智,只想著將犯錯的人處死。

可如果真的處死了那一批奴才,他的這一計算是前功盡棄。

他有些著急,藏在袖子中的手摩挲著,思索著如何開口,卻在擡頭時,看見對面梁宴北投來的目光。

梁宴北微微皺眉,極小幅度的搖了搖頭,似乎看穿了溫禪的思想。

這是一個極其細小的暗示,如若不仔細看,根本看不出。

但溫禪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,醍醐灌頂。

皇帝城府極深,不是個容易被情緒左右的傻子,他之所以這樣說,是因為他看穿了有人故意利用這場盛宴來抖開這些醜事。

梅妃固然有錯,但這樣的場合,這樣的方法,也確確實實讓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丟盡了臉,下毒的兇手要查,可讓他丟了龍顏的人也要辦,他方才說的話,就是想詐出背後推手是誰。

皇帝一開口就要斷了線索,這個時候,只要有人站出來阻止,那麽那個人八成就與這件事脫不了幹系。

因為只有背後兇手這個時候最緊張自己的計劃。

溫禪差點上當了!

他暗自心驚,想不到自己那麽長時間不跟人鬥智,警惕性竟退落至此,若不是梁宴北反應快,只怕這時候溫禪早就站上去勸說聖上留下那批宮人了。

好險好險!

溫禪按捺住自己的心思,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,不多時,就聽見皇帝改口,“把禦廚和送吃食的奴才全部押過來,朕倒要看看,是誰那麽膽大包天!”

溫禪暗暗松一口氣,計劃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順利。

溫玲瓏被迅速擡出去就醫,所有人都留在大殿內,靜靜的看著下一步的事態發展,皇帝沒有遣散眾人,就說明他的懷疑擴大了範圍。

隨後一大眾禦廚和宮人,只要經手了壽宴吃食的人,都被押進了大殿,黑壓壓的跪成一片,稍膽小一點的都已經嚇哭。

溫禪往人群裏看一眼,看見了那個只見被他誇過眼睛像海棠花的宮女,不著痕跡的偏頭。

皇帝仍舊是滿臉的怒色,看上去十分可怖,“朕的國庫就養了你們這幫沒動的東西?!湯水中有毒你們為何檢驗不出來!”

“陛下冤枉啊!”為首的禦廚磕頭哭喊,“但凡是送上陛下和各位大人,殿下,娘娘們桌上吃食,火候溫度都經過嚴格的把控,經過三重檢驗的,藥試,器試,人試,一樣不敢怠慢!唯有反覆確認之後才敢讓宮人們端著送來,奴才實在不知裏面為何會被下了毒!”

他身邊的一個禦廚立即接著道,“陛下!吃食出了禦膳房之後,就不是奴才們的掌控範圍了!若是有人敢在半道上……”

後面的話沒說,但意思已經很明顯。

皇帝似乎也知道在禦膳房下毒的幾率很小,除非買通整個禦膳房的人才能做到,他聽了兩句解釋,就立刻轉頭問一旁的宮人,“是誰給十一端來的湯水?!”

坐下跪著的一群人中,一個宮女跪著往前走了幾步,頭伏在地上瑟瑟發抖,“陛下!不是奴婢下的毒!奴婢哪有那天大的膽子,去謀害公主!求皇上明察!”

皇帝卻根本不屑聽她求饒,直接抄手砸爛了一個酒壺,“不是你!難道是十一自己給自己下毒!說!到底是誰指使的你!”

“陛下!奴婢想起來方才在路上,九殿下曾經靠近了盛放湯水的器皿!”宮女大叫起來。

溫禪被提名,當下面露驚色,惶恐道,“父皇,兒臣不過是路過時被雪滑了腳,才不湊巧撞到了她,且兒臣也不可能對十一皇妹下毒啊!”

“奴婢與公主無冤無仇,更不會自尋死路!”宮女鉆著空子連忙跟著道。

皇帝臉色陰郁的看一眼溫禪,而後道,“你想說老九下毒給十一,然後嫁禍給你這個低(賤)的宮女?是你自己是個蠢貨,還是你當朕是個蠢貨?”

“奴婢不敢!”

“說起來。”溫禪在這時又突然出聲,“這個宮女還是兒臣宮裏的。”

眾人都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句,雖然皇帝沒選擇相信宮女,但到底會因此會他有懷疑,然而這時候他又突然往自己身上攬臟水,不是傻是什麽?

只聽溫禪道,“兒臣懷疑,前些日子禧陽宮遭投毒一事,也是這個宮女所為。”

一片小小的嘩然聲響起,包含著驚訝和了然。

原本兩件投毒的事是沒有聯系的,但由他這樣一提,點在同一個人身上,那麽這兩件事就可以串起來了。

皇帝微瞇了瞇眼睛,看宮女一眼,沈著臉,“繼續說。”

“那次投毒雖然兒臣僥幸逃過一劫,可一想著有人要殺兒臣,兒臣就寢食難安,逼不得已去調查到底是誰有那歹心。”

“起初遭刺客的那夜,禧陽宮裏的宮人都被投了迷藥在晚膳中,才致使兒臣夜半喊人卻無人應答,是以兒臣就懷疑,禧陽宮內有刺客的內應,在膳食中動手腳。”

“後來宮內又有人中毒而死,兒臣才肯定了之前的猜測,便悄悄下令讓人去查,最後懷疑了這個宮女,後來派人搜查了她所住的地方,找到了一張她入宮前的賣身契。”

溫禪朝阿福使了一個眼神,阿福早就準備好,穩了穩心神,從袖子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張,雙手捧著遞到座下的太監手中。

溫禪道,“是買入鐘家為奴的契紙,雖然已贖回,但也能表明這宮女在入宮前是鐘家的奴仆。”

說完這句話,他慢慢的舒出一口氣,到這一步,計劃中他參與的部分就結束了。

這張賣身契,是真是假已經無所謂,只要遞上去,就能達到想要的效果。

他悄然看了鐘文亭一眼,方才一直沒看,這時才發現鐘文亭似乎出了滿頭的汗,他極力壓制著恐懼,卻因此扭曲了整張臉,看起來既詭異又可笑。

他死死的瞪著溫禪,似乎這時候才明白過來。

鐘國義亦是如此,即便他城府比鐘文亭深得多,此時的神情卻也半斤八兩。

皇帝展開賣身契,只撇了一眼瞬間怒不可遏,就把視線轉在鐘國義身上,聲音夾雜著千噸巨石,重重的壓下來,“鐘國義!”

鐘國義忙起身上前,跪在地上,“老臣冤枉!”

鐘文亭也坐不住,跟著跪在後面,手撐在地上能明顯看出來雙臂因恐懼而搖晃。

溫禪只覺痛快非常,若不是顧及場合,他都要大笑出聲。

“冤枉?若真的有冤枉,那就去革查府好好說說!”皇帝一掌拍在桌子上,額上青筋盡暴,“傳朕旨意!鐘國義欲圖謀害皇嗣,革職查辦,連同其兒女妻妾,府中下人,還有這個下(賤)的宮女一起,統統打入革查府!”

“陛下!陛下!”鐘國義發出驚恐的慘叫,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麽,卻被侍衛左右架住,沒有一點停留的給拉走了。

而鐘文亭則是完全認栽,一句求饒的話都沒喊,怨毒的盯著溫禪,直至被拉出大殿。

“你們這些奴才!”皇帝指了指坐下的人道,“最好祈禱十一無事,否則全都給十一去陪葬!”

“陛下饒命!陛下饒命!”那些人將頭磕得砰砰響,有的連血都磕出來,順著臉往下滴,十分慘烈。

皇帝卻熟視無睹,怒氣沖沖的揮袖離去。

一場壽宴,還未開始,就這樣轟轟烈烈的結束。

待後宮嬪妃全部離殿後,殿內的討論聲才逐漸熱烈起來,但礙於鐘氏一黨,倒沒人敢正大光明的去幸災樂禍,唯有梁宴北站在一旁,默默道,“鐘家要倒了。”

謝昭雪疑惑的偏頭,“此話怎講?”

謀害皇嗣雖是大罪,但下毒之人並不是鐘家的任何一人,只憑一張賣身契,想要翻身很容易,再加上鐘氏一黨的大臣在前朝施加壓力,鐘家舍棄些什麽,還是能保住丞相之位的。

然而梁宴北卻下了斷言。

他也不解釋,看向謝昭雪笑了一下,“保護好鐘文晉就好。”

鐘國義若倒,最先受到牽連的就是鐘文晉這個嫡子,好在他現在在鐘家是個失蹤人口,而他娘謝漪露也在半年之前離開了鐘家回到謝家,是以這次的革查,應該牽連不到謝漪露。

溫禪就是想好了這些,才對鐘家下手,打了個猝不及防。

這樣突然的攻擊,最容易成功,也最容易致傷。

出了這樣的大事,沒人敢在宮內停留,不一會兒,大殿內的人就走了七七八八。

稀稀疏疏的人群中,梁宴北在臨走前轉頭看了溫禪一眼,見他還是站在原地,面無表情的出神。

但是極快的,他就回神,並把視線投過來,對上梁宴北的視線。

他雙眸微微彎著,帶著笑意。

梁宴北咂咂嘴,不自覺的勾起嘴角,頓時覺得自己這些天的忙活相當值得了,畢竟能讓九殿下開心了不是嗎?

這就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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